UUU@123 发表于 3 天前

情花孽 (第二卷1-3)(古風修真仙俠)

第二卷 逍遙遊  春曉乘劍歌蒼穹,英姿倜儻戴芙蓉。  夏晨挑劍穿山海,日碎天紅,仙魔逞煞凶。  秋暮垂劍照悲容,機關算盡成敗空。  冬宵埋劍看青松,醒眠皆夢,坐觀雲咬風。  第一章  殿外仙鯉鑽池塘,池邊梧桐遮日光,枝上青鳥望影長。  其實它望的那道影子不大也不長,只是總給它一種寬廣的感覺,比爪下的百年梧桐,乃至整個靈宿劍派還要寬廣。  可能是因為遠小近大。  也可能是因為那是神通境的影子。  風隨殿外,不論冬池靈宿,元嬰觀心,眾多修仙者一齊躬身行禮,是尊敬也是畏懼。  殿內只有一間房有人。  有幾道防止探查的禁制布置在房外,床邊地上躺著一名男子以及一支玉簫。  男子七竅滲血,生機盡失,金邊雪絲衣上落著四隻猙獰醜惡的蟲屍,與其俊美容貌對比鮮明。  兩名化神境強者站在兩側,分別是流汐掌門和與秋音君同行的伏樺真人。  下一刻,一道身影憑空出現在他們身前。  是位一身金紅霞雲裳的美婦人,紗衣飄彩綃,鬢後插凰羽。  她看著約三十左右,容貌如春花嬌艷,圓臀似蜜桃飽滿,纖腰盈盈一握,豐乳顫顫兩搖。只是如今散發一身煞氣,眉眼間仿佛積雲堆雨,暗藏雷霆,叫人難敢直視。  她盯著秋音君的屍體沉默片刻,轉身看向伏樺真人。  啪——  伏樺的臉上多了一個掌印,嘴角多了一道鮮血。  美婦沒有說話,只是眼中流露出壓制不住的怒意,以及一些別的情緒。  這樣挨了一巴掌,但伏樺的心中沒有半點憤懣。  身為化神境的強者,此刻他只期望她能多打自己幾巴掌泄憤,令自己在事後受到責罰最多停留在關幾年的程度。  他低下頭,視線因此落在了緇瀅的胸口,看著那因氣憤而顫搖的雙峰,微微一愣,而後將頭低得更低了。  「見過緇瀅真人。」流汐抬手行禮。  緇瀅看了過去。  「流汐掌門,我的弟子死在了貴派,你準備怎麼處置?」  她的語氣冷如冰鐵,視線如寒刃般令人生悸。  流汐不卑不亢道:「敝派願竭力配合真人緝拿真兇,只是——」  她看向那四條控惑蟲的屍體,緇瀅隨之看去。  「人死不能復生,望真人節哀,也望真人……妥善應對。」  雖然話語很客氣,語氣中的凝重亦在逐增。  以她們的境界,很容易就能感知到控惑蟲與秋音君之間殘留的微弱聯繫。  既然染指魔道,用一句死有餘辜都不為過。而且身為掌門,對帶控惑蟲這種邪物來靈宿劍派的情況是理應憤怒的。  且此刻她表示了會全力配合,也算仁至義盡,緇瀅自然沒道理再多壓迫。  緇瀅深吸一口氣,轉過頭去,仙識進入了秋音君的身體,感知到其體內那堆分不清你我的腑臟,眉頭一凝,片刻後睜開眼,面色更沉。  伏樺之前便用過仙識探查過秋音君的屍身,未有所得,此刻見狀,知曉緇瀅也是一無所獲,不禁詫異。  能讓神通境強者都感知不到仙氣殘餘,要麼其境界同為神通境及以上,要麼其對仙氣的掌控力極為強悍。  前者自然不可能,此番靈宿劍派大典上何來神通境強者。  可若是後者便麻煩了。  對仙氣掌控力極強——這種線索如何尋得到兇犯?  三人沉默無言。  緇瀅看向四條控惑蟲,心中躁怒,伸手一指,蟲屍瞬間化作齏粉,隨風飄散。  這是銷毀證據,流汐沒有表示什麼。  然而令三人都沒想到的是,從蟲屍之中竟飄散出了一絲極淡的怪異氣息。  原來,控惑蟲在得不到魔氣滋養的時候,軀體會吸收些微的仙氣轉換成魔氣,雖不能供它們發動能力,但能令其保持在假死狀態多延續些時日。  在飛星用香暗生光訣將它們殺死的時候,它們的身軀本能地吸收了其中的一點點仙氣,將其轉換成處於仙氣與魔氣之間的狀態。  如今四蟲一齊消散,分散的氣息凝聚一處,得以被察覺。  這怪異氣息落入緇瀅掌心,她眉目一凜,腰間黃綃飄動,體內仙氣運轉,掌心隨之泛出一抹如焰般的青紅光彩,絢爛璀璨。  十餘息後,這一小抹怪異氣息在其凝鍊之下才逐漸退還成了仙氣狀態。  沒錯,神通境強者要將這一小縷轉化到一半的魔氣退還成仙氣狀態都要這般麻煩。  流汐見狀,眼眸微垂。  緇瀅長舒一口氣,瞳中泛起陣陣殺意。  她對流汐說了幾句話,看似是商議,實則是通知。  於是伏樺退出房間,流汐也只得默認離開。  屋內只剩緇瀅一人。  寂靜之中,她無言凝視著秋音君,隨後俯下身去,跪坐於地,伸手一揮,抹去他臉上的血跡。  光線穿過窗戶,落在秋音君的屍體上,照亮他那微白的面容。  她輕輕撫摸著秋音君的臉頰,其音容笑貌宛在眼前。  緇瀅抱起他這已經冰涼的身軀,擁入懷中,肩膀微微顫抖。  ……  千里之外,幾名身穿赤金衣裳的真人正代表門派前去拜訪前方仙島。  那仙島四季隆冬,島上一汪寒水如天河,漫山皚雪似銀花。  年紀稍長的幾人眉眼含憂,嘆息道:  「長老得罪了人家,卻要我們來賠罪,這叫什麼道理?」  「『長老之事便是宗門之事』,掌門說的倒容易,唉——」  「好在嚴默君向來心寬,想來不會與我等計較。」  「可冬池山莊不向來由緇瀅真人說了算嗎?」  「哦?嚴默君莫非懼內?」  幾人閒碎幾句,卻見一旁同行的年輕俊朗男子神色安寧,目中隱見期盼。  一人不禁問道:  「師弟,你怎這般欣喜?」  男子微笑道:「我聽聞嚴默君與緇瀅真人的愛女巧蓮真人艷麗非常,此番若能得見便好了。」  這就是年輕人嗎?幾人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忽然,從前方仙島中鑽出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白點,如流星般向四面八方射去,嚇得他們險些轉身逃跑。  是日,冬池山莊半數門人齊出,以靈宿劍派為中心,將方圓三千里仙域盡數封鎖。  緊接著,秋音君身死的消息傳開。  域內其餘大小宗門不論是否情願,礙於冬池威名皆表示會盡力配合,緝拿真兇。  ……  伏樺退出房間後,便按緇瀅的意思在靈宿劍派內展開調查。  冬池山莊中陸續又來了一些門人,其中還有幾位化神境真人。  很快,風隨殿旁崖下的戰鬥痕跡便成了他們的主要調查目標。  玉霜、丹楓曾在眾目睽睽下跟著石螺真人來到風隨殿,下了山崖,也是在經歷那場戰鬥唯二存活下來的人,自然在第一時間到碧水殿當著緇瀅與流汐的面接受審問。  但畢竟秋音君的死確實與她們無關,她們將與飛星有關之事瞞下,將當時崖下的戰鬥過程以及在梅仙會上與玄離仙宗結怨的事情全盤托出。  有冬池山莊弟子作為目擊者見到她們離開風隨殿後,秋音君也毫髮無損地回到風隨殿,並且命人不要打擾他。她們離開後也立馬便去了落塵溪向流汐稟報,嫌疑自然大減。  最後,在玉霜的一句「若是秋音君之死與此事有關,那想來兇犯應早料到他會單獨回到風隨殿,如此事先知曉玄離仙宗這番陰謀之人嫌疑應更大些。」中,結束了對二人的審問。  ……  幾日後。  因大典中斷,包括玉霜、豐月在內的幾人在理天殿清點剩餘物資。  午後,玉霜回到福棲殿,忽然聽到一陣嬌笑從殿內傳來。  她一入門,便見一眾師姐妹同立廊中。  丹楓坐在房門內,透過窗戶望著庭院,兩抹黛眉微微蹙起。  庭內的池塘邊上,幾名俊美青年打扮各異,皆顯風流,神態殷勤地圍著一名女子。  那女子身穿金邊雪絲衣,看著應是冬池山莊門人,其容貌傾城,美艷動人,鬢邊烏雲飾花釵,狐媚明眸攜笑意,正逗耍著池中的仙鯉。  採薇來到玉霜身旁,神色微異。  「師姐……」  「那是?」玉霜問道,仔細瞧去,那女子的衣裳似乎特地裁剪過,領口大開,露出半抹羊脂般細膩的酥胸,下裳更是薄如蟬翼,輕紗之下,兩條勾人的玉腿若隱若現。  未等採薇回答,女子也感受到玉霜的氣息,起身走來,蠻腰纖纖,隨其步履扭動著風情。  「你就是玉霜?」  她身旁的那些俊美青年緊跟她的步伐,探鼻嗅著她身上飄來的氣息,神色陶醉非常,直到玉霜的容貌映入他們的眼帘,神色紛紛一滯。  儘管氣質體態皆不同,但玉霜的容貌顯然比這女子還勝幾分。  其中一名身穿赤金衣裳的男子眉眼一凝,面色變化尤為顯眼。  螓首輕點,玉霜平靜道:「不知閣下是?」  女子走到她面前,毫不客氣地上下打量一番,輕笑道:  「怪不得秋無思被你迷得神魂顛倒的,可惜啊,一見到你,便魂飛魄散了,哈哈哈——」  她花枝亂顫地笑了起來,半露出來的飽滿乳肉隨之搖晃,一副要蹦出胸衣的模樣,極為惹眼,  突然,她斂了笑容,回頭看向身後那個個痴醉於玉霜美貌的男子,柔聲道:  「她是不是很好看?」  幾人聞言紛紛回神,趕忙低頭。  只有那穿赤金衣裳的男子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隨後才反應過來,便見女子正盯著自己,狐眼微眯,頓時神色煞白。  女子心思敏銳,似乎瞧出了什麼,說道:「你與玉霜真人認識?」  「我……」男子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玉霜說道:「我並不認識他。」  「嗯——?」女子拖著嫵媚的長音來回看向兩人的神色。  男子臉上隱見窘迫,玉霜則一臉淡然。  他叫黎光,乃是鳳霞山門下真人。  玉霜曾經在率領宗門門人外出時與他有一面之緣,只是因為她沒放在心上,所以忘記了。  但黎光一直不曾忘記玉霜,自那驚鴻一面後,他便成了玉霜的眾多仰慕者之一。  「哦,我知道啦~」女子巧笑道,「你跟秋無思一樣,也一直傾心於她對不對?」  黎光聞言,神色大變,急忙說道:「在我心中,只有真人才是世上最美的女子,除此之外皆庸脂俗粉,我對天發誓……」  女子美目流轉,也不言語,只見衣裙擺動,一隻白皙裸足如天鵝仰首般伸了出來。  黎光見狀想都不想便俯下身去,不斷親吻著她那香甜的滑嫩足趾與腳背,一旁其餘男子見了,不僅沒有嘲笑,反而流露出幾絲艷羨。  黎光的面容雖不及秋音君,但也勉強稱得上是俊美,有著那麼些仰慕他的女子。  他此前每隔一段時間便要來靈宿拜訪玉霜,十年如一日的持之以恆,雖然從未成功。  直到數日前,他與幾位師兄替得罪了冬池山莊的頑固長老前去賠罪,便成了現在這副唯女子是從的模樣。  不知他在冬池山莊的那幾日究竟經歷了什麼。  女子雙眸微眯,臉上流露出一絲滿意神色,足尖微動,挑起男子的下頜,而後挑釁般地看向玉霜。  玉霜神色平靜,對此似乎毫無感想,不過眼中倒是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棄。  女子見狀,臉上笑容消失,收回了腳。  「好啦好啦。」她不耐煩地說道,黎光立馬起身退到她的身後。  她看向玉霜,微笑道:  「奴家姓嚴,名作巧蓮,初來貴派,還請多多擔待。」  沒錯,她便是嚴默君與緇瀅真人的愛女。  她不僅對秋音君的死毫無感傷,甚至還那般發笑,可見傳聞中其傾慕秋音君的事情並不符實。  「原來是巧蓮真人。」  玉霜說道:  「不知真人到此有何貴幹?」  「我那命薄的師兄身死於此,我自然要來確認確認。」  巧蓮說著,話鋒一轉。  「聽說你救了飛星,還傳他仙術,如此你算是他的師傅?」  玉霜神色不變,心中卻一沉。  她為什麼會提到飛星?  房內的丹楓也瞪大了雙眸,頓時驚慌。  她怎麼知道飛星的?莫非他出了什麼事!?  玉霜不語,巧蓮則自顧自地繼續問道:  「他去哪了?」  玉霜眼眸微垂,側過身去,緩步來到廊前,輕聲道:  「不知真人找他所為何事?」  「我聽盈瑤劍派的法慧真人她們說,有位叫飛星的道友容貌俊美異常,世間罕見呢。」  她美眸流轉,頰上也泛起幾抹光彩,一臉欣喜好奇地說道:  「連他們都這般說了,那我可不得瞧瞧!我仔細打聽了才知道真人當初救了他,想來真人與他關係相近吧?可否喚他來與我見見?」  她身後的這些美男子聽了,皆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  世間罕見?誰敢說自己容貌美得世間罕見?以為自己是無憂啊?  玉霜說道:「他前些日深感自身境界低微,已遠遊去了。」  「嗯?」巧蓮眉頭一皺道,「不是不准人離開嗎?」  玉霜說道:「他在秋音君死前便離去了。」  巧蓮聞言,沉默下來。  玉霜與丹楓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隨之緊張幾分。  片刻後,巧蓮露出一副遺憾的神色。  她來到靈宿確實是想確認一下秋音君的死,但之後從法慧等人口中聽說了飛星的容貌後,又去問了靈宿的門人,知道其與玉霜的關係密切後,專程來福棲殿想經由玉霜見到他。  可既然飛星已經離開,她也沒必要再待在這裡。  「真不湊巧,如此便打擾了。」  她嗟嘆幾句,臨走前對玉霜說,以後再見著飛星,便告訴他自己在冬池山莊等他,只要他來,自己定會盛情款待。  說完,她便帶著身後的美男子們離開了。  丹楓出了屋子,來到玉霜身邊,說道:  「沒想到她貴為嚴默君掌上明珠,竟這般風騷如娼。」  一旁豐月等人也紛紛附和,她們本以為巧蓮會是大家金枝,未曾想是如此招蜂引蝶之態。  玉霜說道:「其仙氣充沛雄渾,境界還在我之上,雖未至化神,恐怕也已不遠。」  眾人聞言皆是一訝。  玉霜說道:「近來無事,我打算閉關破境。若出了什麼事,便與虹芸、丹楓商量定奪。」  「是——」眾師妹齊聲道。  玉霜回到屋中,閉上眼睛,鬆了口氣。  因秋音君染指邪道的緣故,冬池山莊未將細節全部公布,審問都是秘密進行的,倒也沒鬧出多大動靜。  這幾日裡,玄離仙宗的其餘門人以及雨桐仙門的常瑜真人陸續受到盤問。  石螺與玄離仙宗的虺南三人的死都沒什麼好說的,偷雞不成蝕把米罷了。  不過前者是自作主張,與雨桐仙門無關,只是可憐常瑜一人暗自神傷,  至於後者中,那幾名聽命於虺南三人刻意尋釁滋事的弟子受到的待遇自然惡劣,但剩下的並未因此受到牽連,可見靈宿劍派的仁慈,只是在知曉師長的舉動後,他們免不了人心惶惶,整日惴惴不安。  冬池山莊門人整日忙碌奔波,倒是她們這些人空閒下來了。  她端坐床榻上,清除雜念,劍識即將沉入識海,目光忽然落在床頭瓶中。  那花瓶里有一支白色山茶花,並不是開錯了季,而是一直受仙氣養護,從寒冬一直開到了現在。  這山茶名為玉美人,是梅仙會上飛星贈她的那朵,是他予她的第一件禮物。  月余未逢卻不朝思暮想,是因雙方同處一地。  幾日不見便牽腸掛肚,是因彼此天各一方。  玉霜凝視許久,無聲輕嘆。  ……  第二章  氤煙氳霧繞峻岭,溫浪暖流撲海濱。  百餘青黃海蛙聚集在離岸不遠的林中,於水塘邊沐浴日光,探尋陰陽交融的繁衍大道。  一頭個頭稍小的雄蛙翻枝越草,始終難覓佳人,終於心思一轉,盯上了一頭剛剛結束抱對的雌蛙,儘管其體內卵子大約所剩無幾,但它還是寧缺毋濫,打算趁其未緩過神時,來一次霸王硬上弓。  它爬上雌蛙的背部,正打算伸爪將之環抱,忽然,兩道黑影從天而降,在水塘邊飛速掠過。  它只感到眼前景色一變,下一刻便進入了一個昏暗潮濕狹窄悶熱的洞穴中。  凌風仰頭伸頸一吞,喉中海蛙落入肚內。  飛星隨著廣剎落地。  草叢鬆軟,他體虛無力,踉蹌幾步,凌風立馬展翅將他扶住。  廣剎回頭斜眼看向他。  「能走嗎?」  飛星撫了撫凌風的肩背,勉強站立著,點頭道:  「應該可以。」  見他仍然虛弱疲乏,廣剎沉默片刻,輕聲道:  「離了這麼遠,在此暫歇一會兒好了。」  她捻指一彈,又一枚丹藥落向飛星。  「勞煩真人了。」  「你如今境遇皆因為我派除了那惡賊所致,無需多禮。」  她雙腿盤起,身子懸浮在半空中。  飛星轉頭看向四周,繁茂枝葉如同碧綠帷幔覆蓋山嶺,四處芍藥點綴其中,如一個個含羞少女,在暄風中微微搖曳。  廣剎的視線也在四周掃過,眼神微微變化。  時光荏苒,人已不同,花卻如舊。  此處名叫金榕島,因島上有棵鬱鬱蒼蒼的巨大金黃榕樹,已有數百年歲,因此得名。  尋常的仙島是沒有名字的,金榕島之所以有名字,是因為它是一座零嶼。  逍遙海上仙島密集的仙域基本都被大大小小的宗門占據。  但它們加起來,所占也不過逍遙海上仙域的兩三成——海淵以東與冰原更南的環境極為惡劣,不曾探索,所以說不定會更小。  眾多散修行走於剩下大部分的仙域中,漸漸地,誕生了一種被他們命名為零嶼的仙島——零落人的島嶼,是供他們交易物品和交流情報的地方。  零嶼往往面積較大,一般位於幾片仙域的交界處,如繁星般遍布逍遙海各地,島上各方來人絡繹不絕,其中散修數量尤其多。  對南來北往,居無定所的散修來說,每到一處新的仙域,首要目的便是找到附近的零嶼。  飛星早從書中得知了零嶼的概念,隱隱能感知到密林之後的大片駁雜仙氣,知曉此刻金榕島上的修仙者不在少數。  他想了想,對廣剎提醒道:  「真人若要在島上與人打交道,恐需裝扮一番。」  「為何?」  「真人境界高深又姿貌絕倫,必然惹眼。」飛星認真說道,「不過倒不麻煩,戴上帷帽或是冪籬,再隱藏一番境界便是了。」  廣剎聞言眉眼微凝,飛星所說的「姿貌絕倫」四個字在她耳邊迴蕩。  「巧舌如簧。」於是她冷哼一聲,低聲說道,語氣不悅。  「真人?」  師姐們純情自矜,必然是被他用花言巧語所哄騙!  她冷眼斜視著飛星,寒聲道:  「本以為你是個不識人情的赤子,不曾想竟是個居心叵測的淫賊。恐怕對她們二人垂涎已久了吧?」  廣剎在知曉飛星與玉霜、丹楓的情事後,好不容易對飛星生出的些許善意蕩然無存。  且不論丹楓師姐,就連她眼中那一直如冰似玉、不食人間煙火的玉霜師姐都變成了會在飛星身上囀囀嬌吟的模樣,叫她一時如何接受的了?  不過再怎麼說飛星也幫她們殺了秋音君,一碼歸一碼,她這才願意庇護飛星逃到此處,只是不用期望她會給飛星好臉色看了。  飛星不知她為何突然這般說自己,不過恍然大悟——之前這一路上,他便感到廣剎的態度比在庭院中見他前還要冷淡,此刻總算是明了原因。  「真人誤會了,玉霜丹楓二位真人確實乃好逑,然而只因魔花作祟、陰差陽錯,這才讓我……」  見他還想找藉口,廣剎更不悅道:  「誰知你這小人說的是真是假!」  「我若是淫賊小人,當日於葬劍崖底,地青龍前,又怎會苦苦忍耐?」  他提起那日之事,旖旎之景再度浮現於廣剎眼前,廣剎頓時柳眉倒豎,面色生紅,咬牙怒道:  「是了,差點忘了你這淫賊對我也有非分之想!」  飛星誠實說道:「真人絕世容顏驚為天人,何人能不生心思?但我確實忍耐住……」  「住口!」  她厲喝一聲,袖中雙拳緊握,但並未做什麼,最後也只是在憤怒中轉過了頭去  飛星有些茫然。  之前與玉霜丹楓來往,他都儘量誠實以待,可對廣剎來說——誠實似乎不太可行?  廣剎其實是明白飛星想表達的意思的,她只是……  不爽。  她將玉霜丹楓視作姊妹,如今突然冒出個傢伙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便俘獲二人的身心,這讓她如何舒坦?  廣剎覺得,這應該就是令自己此刻心中憤懣的全部原因了……  飛星歉聲道:  「在下愚昧,若言之有失,還請真人息怒。」  海風登島穿林。  那水塘中的青黃海蛙完成交配產卵,陸續蹦回海中。  廣剎心中忿忿良久才消,她長舒一口氣,回過頭來,見飛星閉著眼睛,正在專心調理。  若是被他花言巧語所哄騙——儘管二位師姐不該吃這套,但若如此,自己也算知曉了理由。  可他這般純質,師姐她們究竟喜愛他什麼?  莫非是因為他的長相?  哼,都說他長得好看,依我看——  廣剎瞥了他一眼,目光再次仔細掃過他的眉眼鼻脣發額頰頜……  ……  確實好看。  但師姐們怎會如此膚淺?  她正想著,飛星忽然睜開眼睛。  廣剎連忙回過頭去,而後眉頭微微一皺,對自己的慌張有些莫名。  「真人……」  飛星睜眼後輕聲喚道,轉頭看向了北方。  下一刻,廣剎也注意到了北面的樹林中有人正在靠近。  她看了飛星一眼,對其感知的敏銳程度有些驚訝。  凜冽仙氣蕩漾之下,林中風聲簌簌,鼠雀匿跡,藏於巢中,芍藥更羞,隱於葉後。  一道麗影正倉惶逃竄。  那女子紅唇粉頰,容貌尚佳,素衣上點綴著靛藍花影,腰間紅繩編織成如意結,如翅衣袖在風中獵獵作響。  她神色緊張,如雌豹般極速奔躍著。  「站住!」  於其身後暴起一聲厲喝,隨後她便感到腰畔一涼。  只見一抹淡青色的影子如箭矢般掠過其腰側,未等她反應過來,又一道仙氣襲向其脊背,陡然爆發——  「啊!」  她來不及抵擋,身形一晃便栽倒在草叢中。  其身軀並未受傷,只是腰間紅繩被劍影斬斷,身上素衣隨之豁開,露出繡著飛鶯與春桃的淡粉肚兜來。  她趕忙合攏衣裳,剛要起身,陰影已經遮住了她的身軀。  只見兩名男子正冷眼俯視著她。  一人尖嘴卷鬚,沉聲道:  「交出來。」  女子神色一黯,盯著二人,沒有動作。  「你沒必要吃多餘的苦頭。」另一人說道。  他容貌稍年輕,膚色白凈,平靜緩和,看起來是在好言相勸,然而一道若隱若現的青色劍影卻在其身後懸浮,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三人皆是散修,女子是觀心境中期,此二人則是生靈境中期。  差了整整一個大境界,對她來說,哪怕單打獨鬥,也是以卵擊石。  她銀牙緊咬,眼含不甘,胸膛起伏不定,可最終還是低下了頭,緩緩從袖中取出一顆拳頭大小的金色果實。  卷鬚散修伸手一招,果實落入其的掌中。  那果子隱泛光采,其上分布著白色斑點,透過如紗般的薄皮,飽滿果肉呼之欲出,香甜氣息馥郁芬芳,令人口舌生津。  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濃郁精華,兩人眼中一陣欣喜。  得了金果,白凈散修便要轉身離開,卷鬚散修忽然抬手示意。  「怎麼?」  「你說……」  卷鬚散修伸手撫過唇上的八字卷胡,尖銳的目光落在女散修身上。  女散修抬頭見到他眼中的精光,心中泛起一陣不詳之感。  「赤崖金門的樊光長老不是偏愛美貌女子嗎?我看她姿貌尚可,若加上這顆果子,我們再擄幾個貌美女子,或許能搭上赤崖金門這條船!」  他眼中的光芒並非淫慾,仍是貪婪,是對命運、對前途的欲求。  女散修聞言神色頓時一凜,抱緊了自己的衣裳,驚怒道:  「你們要幹什麼?!」  白凈散修說道:「樊光長老只是喜歡看,又不是喜歡玩,而且他頗為正氣,依我之見並無用處。」  「那你說那些宗門中可有誰會……」  卷鬚散修當著女散修的面,光明正大地問道,看起來仍不死心,絲毫沒有顧及她的感受,完全不把她當成獨立的人,而是當做連同金果一起的戰利品。  「又不是外道魔修,誰會這般淫邪,將人當做肉奴?」白凈散修眉頭一皺,看著他認真說道,「我等……可不能墮落至此!」  卷鬚散修眉頭一挑,揶揄道:「你原來這般心善?莫非是之前遠遠瞧了那青蓮仙門的仙子一眼,魂給勾走了,還被她那番慈悲之言給蠱惑住了?」  「什麼勾魂,一派胡言!」白凈散修當即漲紅了臉。  「唉唉唉,別急呀,與你說笑呢!」  卷鬚散修趕忙賠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而且那位真人所言確實有理,何來蠱惑之說!」白凈散修仍然不忿道,「決不可作此惡行!」  「是是是,是我失言了,勿怪勿怪。」卷鬚散修眯著眼睛笑道。  忽然,一道難以察覺的仙氣順著其落下的手掌,猛然沖向白凈散修的頭顱——  兩人同行了一段時間,雖說談不上交情深厚,但白凈散修顯然沒想到他會這般狠辣陰毒,還未反應過來,身形便一滯,雙眼迅速失去光采,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不知生死。  女散修倒吸一口氣,驚慌看向卷鬚散修。  「婦人之仁!」  只見卷鬚散修冷哼一聲,神色鄙夷,隨後轉頭看向女散修。  「可別以為只有我一個,你就能跑掉了。老實點,還能少受點罪。」  他運作功法,體內靈氣湧出,化作一道重鼎落在女散修身上,壓得她動彈不得。  「可別怪我,如今這世道,我們這些散修若不抱上一條大腿,想活得像樣可太難了。」  「他剛才說的可都不錯!」女散修艱難說道:「現在天下皆是正道宗門……」  「正道宗門!?我大哥便是僥倖獲得一顆金榕寶果,昨日被你口中的正道宗門殺人越貨了。」  他眯著眼睛,惡狠狠道:  「我們把他們當正道看,他們只當我們是芻犬野草!別以為他們就都是好人,內里誰比誰乾淨啊?!」  女散修聞言渾身顫抖,凝聚體內仙氣想要反抗卻毫無作用。  「放心,給你尋個好去處,可比做個沒依沒靠的散修好多了!」  卷鬚散修嘴上說著,心裡卻在尋思認識的道修里似乎有幾個人在鑽研活傀之術,或許他們用得上。  屆時自己再拿交換到的道修秘寶、密藏去與附近的宗門牽線搭橋,待自己變強了就去給大哥報仇……  報仇……  他視線一垂,想起大哥曾告訴他要出人頭地。  那或許不報仇才是更好的做法?  他微微搖頭,將此心事暫且擱置,仙氣落在女散修身上,因為怕傷著她,所以小心地發力。  「也別怕孤單,這幾日我再給你尋些伴來。」  女散修心中恐懼萬分,知曉自己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然而只感覺意識越來越模糊,憤恨與恐懼便要化作淚水湧出眼眶。  就在她的視線即將被黑暗所吞噬時,忽然有道光芒將黑暗破開。  光芒並不刺眼,卻令她感覺閃耀無比。  那是一道劍光。  ……  第三章  劍光閃過,卷鬚散修與仙氣間的聯繫被斬斷,壓在女散修身上的虛鼎隨之消散。  他只見眼前忽然出現一條白蛇。  定睛一看,那原來是柄劍。  「啊——呼——」  身上重負消失,女散修喘著氣,抬頭看向身前來者。  一襲碧藍衣裳刺花繡蝶,包裹著高挑裊娜的身軀。  只見此人頭戴帷帽,雪白幔紗垂落,將其容貌連同肩頸一併遮住。  三尺青鋒刃懸冰,恰似靈蛇吐寒信。  草木花葉盡膽顫,飛禽走獸皆懼驚!  倒是有頭雄鷹不知是眼花了還是頭昏了,方才朝此處俯衝下來後,化作一團碎肉,成了造福樹林的肥料。  唇角上揚,鬍髭蜷起,卷鬚散修神色凝重地盯著這半路殺出的女子,又看向女散修,發現其也是一臉驚疑。  不是幫手嗎……  他遲疑片刻,嘗試交流著小心道:  「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沉默。  見對方沒有交流的意圖,他謹慎退後幾步。  此人氣息沉寂內斂,難以感知其境界幾何……手中那細劍寒意十足,應是品質不凡。  其本事恐不在我之下!  他尋思本來自己對這女散修就是臨時起意,金榕寶果既已到手,犯不著跟這不知底細的傢伙起衝突。  「閣下既不願言明,那便就此別過了。」  他沒有理會一旁暈過去的白凈散修,轉身就要離去。  這時,從那幔紗下飄出一道毫無情緒的冰冷聲音。  「東西留下。」  卷鬚散修神色一凜。  哼,是同類啊。  他一副瞭然神情,竟是極為聽話地伸手拿出了金色果實。  「那便當作見者有份。你我交個朋友,將著金榕寶果各分一半,如何?」  他微笑說道。  然而對方卻將手中劍鋒抬起,對準他,宛如盯上了獵物的貪蛇。  見其如此不留情面,他沉聲道:  「道友定要這般霸道?」  他面色掙扎,猶豫片刻,搖頭嘆息。  「那便算我認栽罷。」  他將金榕寶果扔了過來。  仙果拋在空中,神秘女子仰頭抬手欲接。  忽然,那捲須散修神色驟變,體內仙氣爆發,瞬間來到神秘女子面前!  他方才的輕易讓步,都是打著令其放鬆警惕,趁其不備再行偷襲的算盤。  只見其眼露凶光,雙手如鷹爪般抓向神秘女子心口!  然而,在距離神秘女子還有一丈時,他忽然停步。  只見其洶洶氣勢迅速消失,萎靡地垂下了腦袋。  一旁的女散修這才反應過來,驚疑地看向他。  怎麼了?  一條細如絲絨的血線出現在他的額角,一路向下,直至貫穿整具身軀。  細劍入鞘,他的身軀隨即分作兩半,倒向兩方。  血如泉涌,女散修驚吸一口氣,便見神秘女子接住金榕寶果,轉頭看向了自己。  「多謝高人出手相助!」  她不知面前這人有何目的,但其可一劍誅殺生靈境,自己一個小小觀心境能做的自然只剩惶恐乞憐,於是想都不想便拜服在地。  「抬頭。」  幔紗下飄來冷淡低聲,女散修聽話抬頭,便見那枚金榕寶果落向自己,趕忙接住。  她本以為此人也是為了金榕寶果而來,還想著自己別被滅口,能撿得一條命就行,不曾想仙果竟能失而復得,自然驚喜誠謝,連連叩首。  「多謝高人!多謝高人——!」  藍袖輕揮,一道仙氣將女散修托起。  「我自鏡山澤而來,初來乍到,不甚熟絡,你可回答我幾個問題?」  「鏡山澤!」女散修驚訝道。  鏡山澤是於此往北幾萬里外的一片仙域,其中最出名的是一片相連的群島,那些島上遍布毒沼險澤,邪蟲惡獸,叫人望而卻步。有傳說稱其是千年前一眾魔修所居之處。  竟從這麼遠的地方!  「高人儘管問便是,在下知無不言!」  「這附近近來可發生什麼事了?」  女散修想了想,認真回答道:  「數月前,此處東北八百里的海底有仙府現世,我聽說約是六百年前仙逝的化神境高人的洞府。還有前日夜裡,島上神樹忽然結了仙果,周邊眾多宗門遣人來爭奪,一眾散修也參與其中……我運氣好,那天夜裡便在神樹附近,於是偷偷摘了一顆,可沒想到今日晨間還是被發現了。逃至此處被他們追上,幸得高人搭救!」  她語氣激動,便要再度伏拜。  「之後我要向南去,再往南可發生了什麼事?」  「南邊?」  女散修眨了眨眼,看向海岸方向。  「南邊的話——」  她搖搖頭。  「在下不甚清楚……不過島上我認識些道友,他們消息靈通,專門探聽各方情報,高人若有需要,我可帶高人前去問詢。」  女散修小心問道,等待著這名藍衣女子的回答。  女子沉默片刻後,輕聲道:  「也好。」  話音剛落,在其身後的青蔥樹林裡,一道高挑身影如鬼魅般突然現身。  女散修柔肩一縮,似乎嚇了一跳,驚叫出聲來——  「啊!」  那是名男子,邁出腳步後,其眼角微微一動。  他的步伐頗為緩慢,但不像散步那般輕鬆,而是顯得有些蹣跚,宛如老舊的磨盤,吃力地挪動著腳步。  女散修本來還想問什麼,定睛瞧清他的容貌後,雙眸頓時圓睜如鴿蛋,涌到嗓子眼的話語硬生生凝滯了。  男子來到藍衣女子身旁,溫和問道:  「在下飛星,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他身旁的藍衣女子自然便是廣剎。  之前在感知到這三名散修的氣息後,廣剎立馬布下一道斷景禁制,從儲物空間中取出帷帽與一件碧藍衣裳。  飛星之前所言確實有理,況且她這這些年也不少外出,說不準就會遇到認識她的人。  三名散修自然難以發覺不遠處的斷景禁制,飛星一直注視著他們那邊的情形,而廣剎直至中途都不打算干預。  與鄭懷恩那種正氣凜然、容不得半點不平的個性不同,她雖然多有殺伐,但基本只是針對魔修。  與常年蟄居仙島的玉霜不同,廣剎外出歷練的次數頗為頻繁,對此類行徑屢見不鮮,且目前她正帶著飛星避難,更加不便出手。  飛星見到這搶匪行徑不禁同情那名女散修,但他也知輕重,而且自己也行動不便,所以一直沒有說什麼。  可當那捲須散修得了仙果後,還對女散修出手,說要將她當作禮物贈予別人時,飛星還是皺起了眉頭。  但還不等他說什麼,廣剎便動了。  此刻,女散修盯著飛星愣神片刻,回過神來,意識到此刻自己的衣裳尚未穿好,甚至露出了肚兜的一角,於是趕忙背過身去,取出一條系帶重新將衣裳繫緊。  飛星發現自己好像見慣了玉霜真人與丹楓真人那二位絕世美人的赤裸嬌軀,所以剛才甚至沒將這女散修當成異性看待,不禁在心中暗自責備自己逾禮了。  女散修穿戴整齊後,側過身來,卻仍是一副心神不寧,不知所措的模樣。  飛星對此倒是習以為常,見怪不怪,重複問道:  「在下飛星,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小女子名喚萃琳。」  她微低著頭,挺背垂眸,面頰微紅,雙手持於腹前,聲音一下子輕柔起來。  廣剎眼角微顫。  「還不知道這位高人如何稱呼?」  她看向廣剎問道。  「衛莞。」廣剎的回答迅速簡短。  假名嗎,真人說的真熟練啊。  飛星說道:「有勞萃琳姑娘引路了。」  「飛星公子不必多禮。」她用眼角瞥了飛星一眼,嬌滴滴地輕聲道,「二位隨我來。」  凌風本還想再去吞幾隻海蛙,被廣剎的仙鶴狠狠瞪了一眼,於是乖乖上前載住飛星。  飛星輕撫它的脖頸,安慰著它。  三人兩鶴穿梭於林間。  枝葉更濃,晨光漸淡。夏花紛出,泉溪隨現。  路上,萃琳不時看向二人,神色微妙。  飛星看出了她的糾結與猶豫,主動問道:  「萃琳姑娘有何疑惑?」  「呃,我……」  萃琳輕咬下唇,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  「不知二位是何關係?」  飛星聞言眨眨眼,瞥向廣剎。  廣剎沉默不語,似乎一時間也沒想好怎麼回答。  「小女子只是好奇問問!」  見他們皆不作聲,萃琳連忙道:  「二位若不便回答……」  「我二人乃是——」飛星平靜說道,「姐弟。」  為了避免引起他人的疑惑,他們確實需要一個對外身份,其中親屬最佳。  飛星擔心說姑侄會讓廣剎覺得輩分太老,本想說兄妹的,但立馬又意識到這會讓廣剎在外人面前喚自己兄長,她必然不悅,這才改口姐弟。  他偷偷瞄了一眼廣剎。  幔紗如雪霧垂下,無從得知她的神情如何。  廣剎舉止依舊,似乎是默認了。  「噢,是姐弟啊!」  萃琳的語氣中含著掩藏不住的欣喜,頓時神采奕奕,連衣裳上花繡都栩栩幾分。  她本來還擔心二人是道侶,但既然是姐弟的話——  萃琳轉頭看向飛星,眼中柔情流淌,宛如一抔春水。  在靈宿劍派與梅仙會時,飛星也遇到了不少這樣看他的女子。  但與她們相比,身為散修的萃琳的眼神少了幾分矜持,顯得更加……  貪婪。  飛星對此也只得點頭致意,報以禮貌性的微笑。  見到他的笑容,萃琳面色更紅,心花怒放,羞喜回頭。  「唔……」  她剛回過頭去,身後立馬傳來飛星的悶哼,回眸便見飛星捂著腰畔。  「公子怎麼了?」  「沒事……」飛星低頭擺了擺手。  一旁廣剎默默收手回袖。  雲移日動,人聲漸至。  他們穿過密林,眼前豁然開朗,便見落瀑成溪,草木結亭,形形色色的散修聚集於此,或擺攤販賣,或交頭接耳,宛如商街,又似市集。  不過雖是熱鬧,與蓬萊仙島那琳琅滿目,珠璣繽紛的景象終究相去甚遠。  一棵臨近花叢的榕樹枝頭正停著一頭左顧右盼的黃眉柳鶯。  咚——  忽然枝幹輕顫,柳鶯展翅飛離榕樹,鑽入花叢之中。  樹下,一隻握緊的拳頭捶在了樹幹上。  若非這島上榕樹皆與眾不同,方才這一拳怕是能要了這榕樹的老命。  樹下站著兩人,男女各一。  男子名叫呂易,身著棕黃衣衫,細眼濃眉,雙臂粗壯,頜下留著一撮短須,正黑著張臉。  女子仙名映凌,一身玫紅,長發高卷,狀如海浪,插兩根燒藍簪,手持一支黃玉如意,濃妝艷抹,姿色卻只是普通。  「他們欺人太甚!」  呂易怒道,又捶了一下榕樹,落下幾片葉子來。  散修行走世間,人脈自然是最重要的。  呂易在常駐於金榕島上的散修中頗具威望,一直周旋於附近仙門之間,為同為散修的夥伴們謀求著利益。  昨日他的幾名散修同伴僥倖獲得一顆金榕寶果,結果遭遇明山劍派的弟子強搶,逃跑之後被追上,最後一死一重傷。  映凌嘆息道:「也不知短珂醒來後如何能接受……」  短珂便是重傷的那名散修,仍處於昏迷之中。  他為保護同伴,一身經脈被明山劍派弟子毀去,至此修為盡廢,除非有仙丹靈藥救治,否則今後便是廢人。  呂易閉上眼睛,牙關嘎吱作響,無可奈何地長舒一口氣。  「還有一事。」映凌皺眉說道,「方才我從仲辛那聽到,今早萃琳被兩個生靈境的人追趕,恐怕……」  「什麼?!」  呂易當即邁步一躍,在人群中掃試著,最後身形一閃,來到溪邊亭旁一名瘦削男子身邊。  「仲辛兄!」  「嗯?哦,這不是呂易兄嗎?怎麼了?」  「你之前看到萃琳了?!」  「噢。」仲辛點頭笑道,「呂易兄別擔心……」  呂易急忙道:「我怎能不擔心!那可是兩個生靈境!她往哪個方向去了?你若要報酬直說便是,縱是——!」  「誒——」仲辛打斷他的話語,拍著他的肩膀,無奈笑道,「方才我見她平安回來了,呂易兄儘管放心,她往泗風翁那裡去了,呂易兄若不信去看看便是。」  「回來了?噢……」  呂易這才鬆了口氣。  「令仲辛兄見笑了。」  仲辛微微一笑,隨即斂了笑容,嚴肅問道,「不知短珂兄情況如何?」  呂易閉上眼睛,沉默搖頭。  仲辛眉頭微皺,無奈嘆息。  此處許多散修時而作為同伴,時而作為競爭對手,彼此相熟。  仲辛與短珂的關係雖然沒有呂易那般好,但得知短珂為那些宗派門子所傷,不免物傷其類。  他不禁惱道:「這些宗門子弟真是越發肆無忌憚!」  可包括他在內的散修們大多都是只能討些殘羹剩飯的存在,明知如此,卻也無能為力。  呂易也面色凝重,說不出什麼話來,又言語幾句便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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